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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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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名字是杰瑞·格雷,除了忘了在邻居家的前墙上用油漆喷污言秽语,你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绝对没有。未来的杰瑞,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他们认定是你做的。仅仅就因为你在写作房里藏了个喷漆罐并不意味着你在邻居家的房子上喷过漆。厨房里有把菜刀,难道就能证明二十年前你拿着它把人砍了?那些油漆是“改造过去”时用剩下的,就跟存放在车库里的其他油漆一样。在暗室里发现喷漆后,你打算把它扔掉,这个你还记得,在城里某处找个垃圾桶,把它扔掉。但问题在于桑德拉把车钥匙拿走了,让你开不了车。她是昨晚拿走的。她说她以为你不会察觉的,但可悲的是你还是发现了。她说她把钥匙拿走是为了你的安全,为了其他路人的安全。这话很伤人,但是你知道她拿走钥匙的真实目的是要控制你。“杰瑞,不要这样做;杰瑞,不要那样做。”这些天你天天都听到这些。

昨天,警察并没有再回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再来了。你得想法洗清嫌疑,否则将面临终身监禁,终日在太阳底下扔石头。如果你不能开车,起码还能走路,走路又不犯法。邻居们不会向窗外张望着说:“哦,这是杰瑞要去毁掉罪证了。”

这就是你能做的一切了。

至少你开始做了,直到“阿尔茨船长”开始参与进来。

距此三个街区有一间公园,你觉得那里够远了,可以放心丢掉喷漆罐,毕竟警察找的不是凶器,他们的搜查半径很可能是房子的五米以内。现在回想起来,整个事情办得似乎有点儿蠢。首先,根本就没有必要丢掉喷漆罐,警察永远也不会拿到搜查证的,这桩犯罪既没有引起轰动,也没有人受到人身伤害。不论从动机还是目的上讲,这件事都不是什么大事。

你背着一个小运动背包离开了家,通常包里会有一条毛巾和一瓶水,但在那一天(那一天仍旧是“这”一天),包里装着你即将要处理掉的真相。在马路对面,你看到了史密斯太太的房子暴晒在阳光之下,字迹残留的油漆被晒得渗入了木材,因为那层油漆喷得太厚了。

你到了公园。平常那儿有小孩子在玩耍,但你去的时候并没有,因为那时正是上学时间。你坐在长椅上(你还记得几年前在这儿遇见桑德拉和伊娃的情形吗?那时,气温三十多摄氏度,你热得汗流浃背,额头闪闪发光,衬衫上有一片一片都是被汗水濡湿的。你明明是第一个坐在这里的,等着她们娘儿俩,结果一位妈妈走了过来叫你离开,你说:‘你说什么,努力写作的作家?’她说:‘不,我是儿童小提琴手。’还没等你回答,桑德拉就来了)。昨晚你彻夜难眠,此刻正疲惫不堪,一幕幕你做过的、没做过的事像过山车一样在你的脑海中不断回闪。几英尺以外有一个垃圾桶,你觉得这个地方挺合适的,完全可以把喷漆罐扔在这里。你有点儿困了,心里琢磨着要是有人发现了,然后……

然后,你什么也不想了。忽然你不再是杰瑞·格雷了,你不再是你,不再是我,不再是过去的你。不过,你还尚存着意识,既没有被汽车撞倒,也没有脱光衣服,没有弄丢钱包,没有在商店里偷猫食,在某种程度上你还算是正常的,但这种程度就像是别人打电话过来你会说:“杰瑞不在家,请留言。”也像是梦游一般。“阿尔茨船长”操控着你的身体回到父母的一间老房子里,你门也不敲就径直开门进去,这些都是如今住在那里的一个女人说的,而这女人并不是你的母亲。

你不记得谈话的内容了,但是亨利啊,这个没有出现在任何电话簿上却印刷在所有的书上,却是可以努力回想的,对吧,亨利?

杰瑞迷迷糊糊的,杰瑞懵懵懂懂的,杰瑞疯疯癫癫的。

谢谢你,亨利。

好了,你在回想了。幸运的是(这个词语难道不是我们在将来苦苦等待的消息?“幸运的是”一切都变好了,“幸运的是”你并没有患上老年痴呆症),现在租了那所房子的女人在是克莱斯特彻奇医院的护士,她认为你被吓坏了,变糊涂了,她能察觉现在是谁掌控着你。她让你进来,告诉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请你坐下,给你沏了杯茶。你问她为什么住在你的房子里,结果她问你是谁,你是……你有点儿不确定,但你带着钱包,里面有你的驾照(桑德拉只是想控制你,但她至少没有把驾照拿走),你的名字终于水落石出了,现在你就成了正常的杰瑞,至少你能告诉她你住在哪儿。她问你有没有带手机,你带着,她便打电话给桑德拉。桑德拉说她正在路上了。这段时间里,你一边吃着点心、喝着茶,讲述着之前邻里之间的故事,包括很久以前发生在那里的一桩谋杀案。你还记得吗?不记得了,什么谋杀案?这事发生在二十年前,也许是三十年前,在梅(这是那个护士的名字,梅护士)搬进这条街之前发生的。其实梅只在那所房子里住了六个月而已,她和你年龄相仿,但她仍旧思维敏捷,你好羡慕她。

真是奇怪,你为什么要去那幢房子里呢?那儿并不是你长大的地方。你住在一条相似的街道上的一间相似的房子里,但距此有几英里远,两地在不同的小区,甚至在不同的学区。你从三岁起就住在以前的家中(这你不记得了),一直到二十一岁(这你能记得),你的父母都在那所房子里度过了一生。十九岁那一年,一个年轻司机向他的哥儿们炫耀新车,他开着这辆新车冲到了你们家的前花园,撞倒了一面墙。开车的那家伙摔断了脊椎,他的朋友依靠生命支持设备维持了一星期。你的家人虽然没事,却得在保险公司寻找漏洞(车祸赔付范围并不包括房子)、承认赔款之前搬到别的地方住,接着建筑工人……好吧,你太了解建筑工人了。所以,你的家人在外租房住,从三个月变成六个月,直到家里重修完毕。你为什么又回到了那所出租房呢?

那儿又不是你长大的地方。这些都是谜团?但“阿尔茨船长”肯定在这里起了作用,对吧?

桑德拉来了,她感谢了梅护士,给了她一个拥抱,有那么一个瞬间你以为桑德拉会紧握梅的手告诉她一切都是错的。桑德拉感谢上天,说你幸亏游荡到一个护士的家中,而不是一伙瘾君子那里。

一个小时后,你坐在写作房里收发工作邮件,借此打消浪费时间的懊恼。这时桑德拉进来了,她一手拿着你的背包,这是你落在车上的,另一只手拿着喷漆罐,这是你落在背包里的。

你争辩起来。你当然会争辩的。你告诉了她真相,真相就是你要把它扔掉,因为你知道如果它被发现会有什么下场,哪怕它不是真正被用过的罐子。她说,你之所以要把它扔掉,是因为你做了史密斯太太控告你的事。

“我知道是你。”她说着,向你走了过来,在你面前蹲下,看着你的眼睛,把手放在你的膝盖上,“我不想相信,我想方设法地不去相信,但我知道是你做的。哦,杰瑞,我们该怎么办?事情越来越糟了。”

“不是我做的。”你说,对她所说的“越来越糟”这个词忧心忡忡,“你会报警吗?”

她摇摇头:“当然不会,但我们得做点什么。我们不能让史密斯太太独自承担所有的损坏费用,因为我们知道是你做的。”

“不是我做的。”

“我们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能让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比如呢?”

她对你忧伤地一笑,你知道她这笑容里包含了多少痛楚和心碎。“明天早上再说吧。”她说。

事情就是这样的。明天你会知道有什么办法的。

好消息?今天确实没有什么好消息。

坏消息:你的父母都死了。其实在他们去世多年以后,你刚刚得知此事。于你而言,这或许是件好事。爸爸在游泳池里溺死了,几年后妈妈患上癌症。这是不是刚好说明你永远也回不了家了呢?这是真的,伙伴,尤其是在你现在面临的情况下。

他们提取了他dna的最新样本,想是之前的样本已经损坏。杰瑞知道这种概率微乎其微,比他找回以前记忆的概率还要小。他们用棉签擦拭他的口腔壁,就像他小说中一个无辜的角色一般,被指控谋杀,他的抗辩只会反衬得他更有嫌疑。他们没有问他任何问题,因为他的回答都会被视为与案件无关。他的律师表示,他所说的一切都与案件无关。他认为现在坐在那里的是一个与杰瑞毫不相关的人。汉密尔顿护士看到他脸上的伤痕,探过身子想看仔细些,但被制止了。被杰瑞折断了手指的警察也不见踪影。

汉密尔顿护士与杰瑞坐在审讯室里,其他人则在外面讨论着他的未来。

“会没事的。”她说着,紧握着他的手。他们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杰瑞的律师走进房间,告诉他们杰瑞已经自由了,可以离开这里。在他的监督下,杰瑞明天将会接受专家约谈。没有被折断手指的那个警察一声不吭地陪同他们下楼。汉密尔顿护士的车停在几条街道之外,警察陪同他们走了过去。杰瑞上了车,警察和汉密尔顿护士在外面聊了几秒钟,他心里纳闷不知道他们会说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话说回来,回去要比到这里来的感觉好很多。

汉密尔顿护士上了车,又告诉杰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之后他们就上路了。

“你真的认为我杀害了那个女人?”一分钟后他问。绿灯在前面亮着,但交通仍处于停滞状态,因为前方正有一群鸭子在过马路。伊娃小的时候很喜欢看这幅景象,她会把脸和手贴在车窗上和它们说话,等着它们过去。

“说实话,杰瑞,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怕我?”

“看着我,杰瑞,难道我像是怕过谁的人吗?”浩浩荡荡的鸭子从公园朝着炸鱼薯条店的方向走了过去,杰瑞脑海闪现出了这样一幅画面:鸭子们在排队订餐,另一幅画面则是它们变成了晚餐。

“我真希望我还能记得当时的情形。”他说,“我以前写过日记,它在哪里?”

“没人知道它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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